何观如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挺狠。
25岁,孤儿,在城中村租房,白天在公司装犊子,晚上回家跟蟑螂斗。
但是,最玄乎的是,她能看见鬼。
不知道是小时候被爹妈丢弃留下的心理阴影还是真事,反正,她能看见鬼。
不过,那些都不重要。
重要的是今天,她连在公司装犊子的资格都没了。
下午,部门经理顶着地中海脑袋故作深沉的摇晃:“小何啊,这个月你迟到一次,全勤奖没了,而且项目还出纰漏……”
说罢,那秃驴色眯眯的砍看了她一眼。
“除非……”秃驴肥胖的身子往这边慢慢的挪,手要往何观如肩膀上搭,何观如见状一躲,秃驴则油腻一笑,“女人嘛,靠.....上位,也不丢人,是不是?”
“滚犊子!你这老王八羔子,臭不要脸的!我呸!”何观如抓起马克杯往桌上一墩,咖啡溅了经理一衬衫。
“妈的死娘们,你咋不替那好人死了呢!”秃驴的咆哮从后边传来,更是激起了何观如的怒火。
君子爱财,取之有道,再说,这个破班一个月就三千,还想叫何观如干别的事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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爹的,此处不留奶,自有留奶处!
何观如火速收拾东西给好人腾位置。
大不了重头再来。
怒火发泄完毕,最后留下的却是无尽的空虚感,还有淡淡的后悔和忧伤。
她走上六楼,打开大门,打开灯。
玄关灯闪了几下就关了。
“妈的,我是真服了。”她踢掉鞋扑到沙发上,一把抓起茶几上的可乐。
呲一下薅开拉环,气泡争先恐后往上冒,她吨吨灌了大半,冰凉甜意刚漫过喉咙,手腕就突然一轻。
?
何观如懵逼了,看了看可乐罐内部。
可乐呢?!
又向下倒了倒。
真的没了...
难道是今天气的自己意识都模糊了?
何观如有点怀疑自己是撞鬼了,但是以她的阴阳眼,应该是能够发现这里有鬼的啊...
此后,何观如家的食物频频失窃。
直到,那碗加辣加臭的螺蛳粉牺牲.......
她刚把炸腐竹铺上去,转身拿双筷子的功夫,回头就看见个半透明的老头蹲在马桶边,正把她的螺蛳粉一筷子一筷子往水里戳。
粉顺着水流打转,好像把何观如的心都冲下去了。
“你他妈!”何观如抄起拖鞋砸过去,拖鞋穿过老头身体,啪一下拍在瓷砖上。
老头慢悠悠转头,只见那老脸上皱纹纵横,眼珠灰白浑浊,嘴角还沾着红油:“小丫头,这玩意儿太臭,我帮你倒了,不用谢我。”
何观如:?
至此,她确定,她撞鬼了。
接下来的日子,何观如直接万劫不复。
老赖鬼把这儿当免费民宿,白天蜷在沙发底下呼呼大睡,晚上睡美了就出来捣乱。
这让何观如本来就美丽的精神状态更美丽了。
她找过物业,物业大叔以为她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,让她买点安神香薰;试过贴拼刀刀9.9包邮的符咒,第二天就被这老家伙改成吐舌头的鬼脸;她甚至想谈判:“你要多少钱?我烧给你。”
老头嘬着牙花子摆手:“不要钱,就觉得你这丫头有意思。”他飘过来戳她额头,“你能看见我,跟别人不一样,对不对?”
正当何观如濒临崩溃时,小区公告栏那张泛黄小广告像道光照亮了她的绝望。
广告是手写的,还沾点鸟屎:“专业驱鬼,收费五十元,无效退半费!
附手机贴膜一次(高清防爆)。
联系人:胡老道。
地址:城郊烂尾楼旁清风观。”
她盯着“退半费”仨个字看了五分钟,又摸了摸屏幕裂成蜘蛛网的手机,咬咬牙:五十块,就算没效果也能退二十五,还能贴个膜,不亏。
......
何观如倒了几趟公交车,累的像狗。
顶着大太阳站在公交站台,看着导航上的红点和实景,怀疑这个胡老道其实是某个人口拐卖的枭首。
只见那破道观挤在烂尾楼和废品回收站中间,院墙又旧又烂,门上挂着掉漆的清风观木牌,风一吹就吱呀乱叫。
院子里杂草长到膝盖高,中央摆着一个缺了口的香炉,里面插着三根香,香灰歪歪扭扭挂着。东厢房纸窗户破了个洞,露出黑黢黢的阴影。
“有人吗?”她推开虚掩的木门,门轴发出刺耳嘎吱声,惊飞了好几只墙头上的麻雀。
“来了来了!”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阴影里钻出来,只见一位老道趿拉着布鞋冲出来。
他看着有六七十岁,头发用红绳捆在脑后,几缕灰白发丝垂在脸颊旁。
道袍洗得发白,袖口磨破,还沾着不明污渍,鼻梁上的眼镜裂了道缝,用透明胶带缠了几圈,但透过镜片,何观如看到那胡老道的眼睛亮得惊人。
“丫头是来看风水还是驱邪?”老道搓着手,露出一排大黄牙,“我这道观虽小,但本事可不小!”
“我找胡老道。”何观如掏出手机,把广告照片怼到他面前,“你是他?驱鬼五十块?”
老道眯眼瞅了瞅,一拍大腿:“正是贫道!五十块,童叟无欺!”
何观如看了看这道观的环境,小偷来了都得带袋米,不禁有点担心:“驱鬼先给钱吗?”
胡老道眼睛一亮:“先付后驱,规矩!”
她数出五张皱巴巴的十块递过去。
老道小心翼翼塞进道袍内袋,拍了拍:“丫头说说,是啥样的鬼?”
她把老赖鬼的所作所为一股脑倒出来,从偷喝可乐、糟蹋酸奶西瓜,到倒螺蛳粉,越说越气:“那老东西昨晚还往我洗面奶里掺风油精!”
胡老道摸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,却也没忘记观察何观如,只听他猛地一拍手,吓何观如一跳:“好!”
何观如懵:“好什么好?”
胡老道咧嘴呵呵一笑“丫头你是天生的阴阳眼吧?”
何观如被看透了,心脏猛地漏了一拍,撇撇嘴道:“什么阴阳眼不阴阳眼的,我是来驱鬼的。”这老道有点本事,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发现自己是阴阳眼,看来。她没找错人。
“驱鬼哪有修道重要!”胡老道抓住她的手腕,力气大得惊人,“跟我学道法,不出三年,画符念咒、捉鬼降妖不在话下!”
“不了谢谢。你到底能不能驱?”她试图抽回那只被胡老道钳着的手。
“丫头你糊涂,糊涂啊!”胡老道压低声音,“有句话叫啥来着...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,我教会你了,啥鬼你不能自己驱?”
“那你不驱?”何观如打断他,“你要是不驱,就退我五十块。”
胡老道笑容僵在脸上,眼珠转了转:“贫道最近身子骨不爽利......等......”
“你这是骗人啊!”何观如气不打一处来,“要么现在跟我去把那鬼赶走,要么把五十块全退给我!”
一阵阴风卷过院子,吹得杂草沙沙响。
胡老道指着她身后:“那就是你说的鬼?”
何观如回头,老赖鬼正蹲在院墙上,啃着她早上没吃完的半个馒头。见她看来,老头咧嘴一笑,冲胡老道扬了扬馒头:“老胡,你这观里连口热乎的都没有,还是小丫头家的干粮实在!”
“你们认识?”何观如看了看一人一鬼。
“那是。”胡老道拍了拍老赖鬼的肩膀,手径直穿了过去,“实不相瞒,让他去你那儿叨扰,是贫道的主意。”
“你们合起伙来耍我?”何观如一脸不爽,拳头硬了。
“非也非也。”胡老道收起嬉皮笑脸,掏出泛黄的罗盘,指针疯狂打转后指向她,“上月观星见紫微星犯冲,掐指一算,有位带阴阳眼的丫头正逢劫数。丢了工作,房租还快到期了是吧?且你我有师徒之缘,你命中带华盖星,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!”
老赖鬼在一旁点头如捣蒜:“他算得准!信他的!”
“凭啥。”这胡老道确实有好几把刷子,但是何观如还是觉得生气,这俩老家伙居然合起伙来骗她。
胡老道听了这话,突然从内袋摸出个布包,层层打开,是五张崭新的五十块。
他把钱往她手里一塞:“这是驱鬼费的五倍,算贫道赔罪。”他顿了顿,“清风观虽破,有三间空厢房。你搬来住,食宿全免,还能学本事,也不用愁房租。”
何观如的心猛地一动。
房东催租的短信还在手机里,明天再不交,就得cos流浪汉了。
她把布包塞进裤兜,没点头也没摇头:“先说好,我只是暂时考虑搬来,还有,这老赖鬼必须保证不再偷我东西。”
“哎哎!这就对了!”胡老道见有缓,眉开眼笑,拽着她往厢房走,“咱们先喝茶细说,老赖鬼!把你藏在香炉底下的碧螺春拿出来!别让人家丫头觉得咱们太寒碜!”
老鬼应了声,飘向香炉时还回头冲她做鬼脸,被胡老道喝止:“规矩点!再吓着我未来徒弟!”
何观如被拽着往前走,心里乱糟糟的。
失业、房租、老鬼、老道......
她的人生,好像要在歪路上一去不返了。